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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晚间，欧洲议会议员和欧盟各国政府同意改革欧盟碳市场(EU ETS)的改革方案，确定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又称“碳关税”）将从2023年10月1日起开启过渡期，2026年正式起征。
中国是欧盟的核心交易伙伴。今年前10个月，中欧贸易额达到7114亿美元，增长6.3%。中国保持欧盟第一大贸易伙伴地位，欧盟继续成为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碳关税的实施会对中国企业出口欧盟造成多大的影响？下文会根据CBAM的实施细则对影响因子进行分析。
CBAM第一阶段纳入范畴的五个行业为：水泥、钢铁、电力、铝制品和化肥。依据中国对欧盟的出口量数据，水泥、化肥的出口量小；钢铁、铝制品出口量较大。据海关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向欧盟28国（含英国）出口钢材约318.4万吨，占我国钢材出口总量的4.75%；出口铝材总计51.9万吨，占我国铝材出口总量的11.2%。由此可见，中国钢铁和铝材会首先受到欧盟碳关税的波及。下文会围绕这二个行业进行深度分析。CBAM机制下，对于管理范畴内的行业征收以下金额的进口税率：碳税=(进口产品碳排放量-ETS免费配额) × (欧盟碳价-本国已支付碳价）
2032年ETS免费配额完全取消之前，进口产品碳排放水平与免费配额的差额构成了碳税收取的基础排放量。再进一步拆解之后可以发现，以下二方面因素影响了基础排放量的计算：1）进口产品碳排放与ETS碳排放标准之间的差距；2）ETS免费配额的退出节奏。与此同时，欧盟与本国的碳价差也决定了关税收取的金额。由于CBAM承认进口产品在本国已经支付的碳成本，在碳排放总量的基础上，本国碳价相比欧盟碳价的相对水平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之一。基于平等交易原则，CBAM影响下的进口产品能够与本地企业一样享受ETS机制下的免费配额。CBAM规则中多次强调该体系建立的目的是为了限制企业利用海外的低碳价，在海外生产后、无成本进口到欧盟造成的碳泄漏问题，不会影响市场的公平性。那是不是意味着碳税对企业短期内的影响变小了呢？细看ETS免费配额的发放规则，配额发放的标准是基于欧盟企业的碳排放水平而制定的。实际上中国吨钢和吨铝的碳排放水平都超过了欧盟2021年的基础标准：
| 中国 | ETS 2021基准值 |
| 钢材* | 1.8～2.2 | 1.66 |
| 铝材** | 1.8 | 1.464 |
*长流程炼钢，ETS各环节基准值：Sintered ore 0.1570tCO2, Hot metal 1.288tCO2, EAF carbon steel 0.215tCO2 **仅计算电解铝环节 |
这意味着，2027年免费配额为93%的情景下，中国企业出口至欧盟的钢材和铝材仍然需要支付超出欧洲标准体量排放的碳税。以1万吨钢材为例，按照吨钢二氧化碳排放的中位数2.0tCO2/t计算，中国钢材出口欧盟需要支付0.34tCO2的碳税成本。
对于免费配额的退出节奏，欧盟给出了明确的时间表，将在2027年降低至93%，2028年84%， 2029年69%，2030年50%，2031年25%直到2032年降到0%。值得注意的是，免费配额的削减节奏是非常激进的。遵循这一配额原则，从2029年到2032年间，无论是进口还是本地企业的配额均大幅减少；同时，可以预期的是，碳价将同步大幅上升。这对企业的减碳节奏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如果不能在免费配额的退出周期内快速优化工艺、减少碳排放水平，到2030～2032年间，产品碳税的成本显著攀升、高碳排企业恐难以继续在市场中存活。从CBAM的计算公式来看，本国碳价越高、出口到欧洲的产品被收取的关税越低。如果本国碳价和欧洲持平，则产品不需要支付额外的碳税。那么实际上中欧的碳价差异有多大呢？
本年度欧盟碳价最高达到了98.01欧元/mtCO2e，截止12月1日的碳价为85.22欧元/mtCO2e。相比欧洲，中国碳市场仍在发展的初期，2022年中国碳排放配额(CEA）的价格约为56～62元/吨，与欧洲的价格仍有较大的差距。不仅如此，全球范围内，中国碳市场的交易价格也处于比较低位。因此，中国企业出口至欧洲需要补足约78欧元每吨的高额碳税差价。随着欧洲碳价持续攀升，对企业出口成本的潜在影响还会进一步扩大。根据上文的计算方法，至2027年，每吨向欧盟出口的中国长流程吨钢需要支付的碳税价格为： (2-1.66*93%)tCO2/t排放差额 * 78欧元碳价差额 = 263元
如果免费配额2030年削减至50%，中国长流程吨钢需要支付的碳税价格为(2-1.66*50%)tCO2/t排放差额 * 78欧元碳价差额 = 676元
中国对欧盟出口钢铁的平均价格约为1208.9美元/吨，即8437人民币/吨。则中国每吨长流程钢2027年和2030年需要额外支付约3.1%和8%的碳税成本。对于钢铁这样毛利极其敏感的行业，3～8%的额外税收将大幅损害企业的盈利能力。中国吨电解铝的碳排放量约为13吨，其中发电环节碳排放11.2吨，电解环节碳排放1.8吨。考虑到ETS对铝制品的生产碳排放标准仅计算了电解环节的碳排放，预期同样的规则也将适用于进口铝制品的计算。电解环节ETS标准为1.464tCO2/t，与国内1.8tCO2/t的排放量差距不大。铝制品行业将显著受益于欧盟的免费配额机制。出口欧盟的铝制品受免费配额影响大。从下图中可以看到，93%免费配额下碳税对铝制品的影响仅有1.56%；而免费配额退出后，影响大幅上升至6.41%:
| 93%免费配额 | 无免费配额 |
| 碳税金额(元) | 254 | 1,043 |
| 铝价(2022/12/20,元) | 16,260 | 16,260 |
| 碳税占铝价比例 | 1.56% | 6.41% |
CBAM铝制品碳排放量的计算范围值得持续关注。CBAM机制目前仅计算生产过程中的二氧化碳排放（范围一），未将铝制品生产用电碳排放（范围二）计算在内。然而铝材生产中发电环节的碳排放占到大头。2026年底过渡期结束后，欧盟将会对CBAM计算是否涵盖范围二和部份范围三碳排放进行审议。若决议通过，铝材行业面对的碳税压力将更为严峻。CBAM机制的落地是不是意味着中国出口欧盟的竞争力下滑？基于上文的计算，出口欧盟的钢材和铝材上升已成定局，出口企业面临1.56%～8.0%不等的额外税收成本，且随着免费配额的退出，碳税成本持续上升，对出口企业的成本构成压力。然而从比较竞争力角度观察，中国出口产品并非完全处于劣势。由于CBAM和ETS免费配额的退出时间表对齐，欧盟的钢企和铝材企业也面临着相似的碳税成本冲击。欧盟的企业从2027年起也将依据产品碳排放水平缴纳同等体量的本地碳税，不再享受免费配额的优待。因此，中欧企业的低碳化挑战是一致的。CBAM现有的计算范畴内不会造成中国企业普遍担心的竞争不公平问题。然而不可否认的是，CBAM机制驱动了中国出口企业“碳实力”的货币化，迫使企业不得不加快减碳的节奏。企业在生产过程中排放的环境效应，在CBAM机制下被转化为碳税成本，对经营和盈利能力产生直接影响。产品碳排放越高，意味着需要支付更高的碳关税成本。长此以往，高碳排放产品竞争力下降、低碳排产品竞争力上升是必然的结果。要想要维持中国企业的出口竞争力，产品减碳已是迫在眉睫。在即将到来的2023～2026过渡期内，欧盟将保持对CBAM机制的影响评估和演化。纳入CBAM范畴的行业数量、以及碳税计算范畴是否扩展至范围二和范围三，都是CBAM下一阶段推进的重要关注点：1. EU官方就CBAM机制的详细介绍：https://taxation-customs.ec.europa.eu/green-taxation-0/carbon-border-adjustment-mechanism_en
2. ETS标准文件: Update of benchmark values for the years 2021 – 2025 of
phase 4 of the EU ETS. https://climate.ec.europa.eu/system/files/2021-10/policy_ets_allowances_bm_curve_factsheets_en.pdf
3. 关于“碳”的货币化对企业的影响，可参考
本文作者是飞凡创投碳中和领域投资人经婉如，如对文章有任何疑虑和建议，欢迎联系交流！
特别感谢南钢刘长亮总对本文的建议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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